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鼠猫】游园

不老不死老妖怪……系列?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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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阳开张那天,管场子的老孙说,两位老板应该拍个照,赶明儿登到报纸上也好看。第二天两人就去了一趟光明照相馆,抱着黑猫拍了一个全家福。

展昭新做了一身黑底子绣暗纹牡丹花的长衫,配上暗棕色的马褂,胸口别了一只黄铜的怀表,左手大拇指上是一枚碧绿的玉扳指,玉烟杆斜握在手里,周身的气度上赶着洋溢了出来。白玉堂翻箱倒柜薅出自己那件玉白的衫子,也是刚做不久的新衣服,用的都是瑞蚨祥老工人的老手艺,拿银线绣的海棠花暗纹,阳光一照富丽堂皇又干干净净。

两人一站一坐,白玉堂搭着展昭的肩,黑猫就抱在展昭怀里,看着毛色都要比平时油亮。小摆桌上放着白五爷在上海滩第一场《惊梦》的戏照,那书生眉眼纤长明秀,白褶子桥梁巾,一回眸是春闺梦里。

戏照也是光明照相馆给拍的,照相的小伙子会挑时机,白光一闪留下的总是最美的那一刻,也有戏迷言倒不如说是白五爷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漂亮的,怎么抓都好看。

展昭从荷包里摸出薄荷冰片来,一片塞到白玉堂嘴里,一片自己含了,正品着冰冰凉凉的味道,不知怎么就想起有人送到大朝阳的条幅——含冰咀玉。

没忍住,笑出了声,那边正好拍了,就照到展班主抿着嘴偷乐的这么个画面。

 

展班主长得不差。

往些时候,人们只见台上的白玉堂如何风光,对于后台那个抱着猫拿着烟袋锅子也不抽的班主不甚在意,似乎他不过是给五爷看钱的。后来照片登上了报纸,展班主头一次大大方方出现在镜头最前面,那架势连白玉堂都只是给他做陪衬的,聚光灯照在他身上,小姐太太们难免就被这位幕后班主的神秘劲勾起了好奇心,牌局酒会都各自捏着报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着头版上登的两人指指点点。

 

你瞧他的眉,倒比五爷浓些,像两柄宝剑似的,眉尾都是指着鬓角的。

 

展昭对着镜子看了有一刻钟,没看出自己这两道眉哪里漂亮,哪里引人瞩目来。白玉堂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了他身后,手里拿着画眉的笔绕过他的颈子在眉头上停下,细细地描起来。

 

“猫儿一双妙眼,不画画可惜了。”

 

白玉堂勾眉有味道,不突兀不寡淡,轻重适宜,有型有体。

白玉堂画着画着就想起教他画眉的那个师傅,总是病恹恹的,但一说上妆,比谁都勤快,抢着往镜子前面坐。白玉堂说要跟着他学,他就按着白玉堂连画了半个月的眉,画到两人都烂熟于心。白玉堂头次登台的前一天晚上,老师父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出去喝酒,第二天晌午被人抬回来,有出气没进气地躺在床上,旁人都说不行了。等到午后,外面上了人,白玉堂该预备上台了,他老人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精神从床上爬起来,要给白玉堂勾这次最重要的眉,白玉堂看他额头鼻尖都浸着汗,暗地里叫展昭扶着他,等到最后一笔描完,老师父喷了一口血出去,大半落了地,有一点落在白玉堂眉心,擦不掉了,白玉堂就着那血点盖上一笔水粉胭脂,登台时眉心殷殷如血,下面给这位标致的梨园弟子喝了个满堂彩。老师父听到了前面的响动,一口浊气吐出,倒在展昭怀里,就这么去了。

 

展昭看自己的眉被白玉堂画得不伦不类,推他一把,走到脸盆架子前洗了脸,再抬头时看见白玉堂正对着镜子描自己的眉。

 

“你看这血点子,擦不下去了。”

 

 

白福是被他娘赶在年三十晚上送来的。

 

大朝阳开了两年,也红火了两年。弟子收的不多但调教一阵送出去都能独当一面,孩子们说跟着五爷学戏不苦,五爷不打人。

白玉堂确实不打人,他那双眼睛看看你,那双手拍拍你,你就跟着他的心思去了,他也不要你头破血流地练,什么时候功夫到了,他喊一声停,你停下来身上也没有其他科班的教法那么受罪。于是父母们都爱把养不了的孩子往庆福祥里送,左右跟着自己也是吃苦受累,不如就去当戏子,出来还能混口饭吃,白五爷和展班主看着也不像是凶神恶煞。但白玉堂挑徒弟太严苛,能入他眼的没几个,庆福祥的徒弟总是那么十来个,唱起大戏来龙套都要从别处借。就这么拮据,白玉堂都不肯放宽条件,偌大个大朝阳可着十几个孩子来回转悠,踢腿背词吊嗓子,白玉堂捏着展昭特地找人给他打的小玉壶,装了一下子参茶,喝一口清一清嗓子,就能唱出戏台上一声叫好的腔来。

 

白福缩着手躲在他娘身后,不敢看展昭也不敢看白玉堂。年三十的上海飘着不大的雪花,落地就没,湿冷湿冷的,展昭把手缩在暖手筒里跟白福的娘打商量,说是孩子实在太小,进班来不合适。他娘好说歹说就差给展昭跪下,说什么都要庆福祥收了他,屋里的白玉堂烫好了火锅等着展昭回来涮羊肉,左等右等都不来,一撩棉袍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了,就见展昭一手攥着自己的手筒,一手拉着个拖鼻涕的小孩儿,那孩子的娘抹着泪絮絮叨叨说些什么,离得远还听不太清。白玉堂想展昭误了大好的羊肉锅子就是为了这事,不禁心头火起,几步上前拉过小孩儿顺着两肩胳膊腰胯大腿摸了一遍,又让他张开了嘴看了喉底,末了把人往他妈那儿一扔,直截了当地回她:“吃不了这碗饭。”白福的娘当场嚎哭出来,扯着展昭的衣摆就跪了下去,大朝阳后院墙外的胡同里少有人过,满地都是雪泥,妇人双膝都没在泥水里看着叫人揪心。展昭扔了手筒把她扶起来,看看白玉堂再看看白福,叹口气道:“好吧,收了,只是不能学戏,就跟着孙爷学学管家看场子吧。”

打这起,白福有了名字和身份,也有了一口不怎么丰盛但管饱的饭吃,白玉堂给他取了自己的姓,又捡了一个添福报的字,领到估衣铺子里挑了合身的衣服穿戴起来,倒是个老实忠厚的好孩子。

年三十展昭要给徒弟们发红包,因为多了一个白福,就多准备了一份。小红纸包送到白福手里时,孩子受宠若惊,捏着里面的大钱笑得合不拢嘴。

展昭看着他开心,自己也舒畅了不少,顺手在桌子上找茶碗喝茶,上手一摸没摸到,被人塞手里一个玉壶,展昭送到眼前看是白玉堂那个不离手的参茶小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辛辣里飘出了一点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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