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二十三)

二十三

 

蔺晨头一次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对静王的嫌恶。

开门做生意的,见人先带三分笑,这个规矩蔺晨是烂熟于心的,来来往往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贩夫走卒只要肯赏脸进他这个“闲斋”一观,他都会端上热茶等着他们或是订画或是现买地把银子送到他手里。

乱世之下,钱才是第一要紧的。

对外的事蔺晨以萧景琰“傻愣愣的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为由独自包揽了,萧景琰也乐得清闲自在,只看着蔺晨忙里忙外招呼客人,力求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不空着手走出去。

 

“送客。”

 

所以当萧景琰听到这两个字时手上刻刀一歪,横飞出去稳稳戳在水曲柳的桌面上。

 

“蔺先生是不想做本王的生意?”

 

静王好脾气,不急不恼袖着手看蔺晨三步并作两步从他面前掠过去拔那把刻刀,似乎在蔺晨眼里他这个一品王爷还没有那张水曲柳的矮桌重要。

蔺晨说,废话,那桌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他静王值几个铜板?

蔺晨拔出了刻刀低着头用拇指摩挲它的刀刃,萧景琰想拿过来接着刻他未完的石章,蔺晨手一抖躲开了,萧景琰皱了皱眉,再要夺时就听蔺晨道:“不是不想做王爷的生意,是不敢,您请回吧。”

 

“好,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静王说完转身就走,痛快得好像出门他皇兄就会把皇位拱手相让。

萧景琰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刻刀,可也没心思继续刻下去了,看看大门看看蔺晨,问道:“你撵他做什么?”

 

“你跟一个谋反的王爷往来,不要命啦?”

 

萧景琰转着手上的石头,闷闷地说:“不要就不要了,长生也没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这句话会惹得多少人想打你吗?”

 

 

时至傍晚,蔺晨关了书斋大门后在后院当着萧景琰的面放了只鸽子,那时萧景琰正坐在井台边上刷他的石头,忽然听到翅膀振动的声响,循声看过去蔺晨正捏着鸽子的腿往里塞信纸。

 

“给谁的?”

 

“牛童子。”

 

萧景琰来了兴致,凑过去和蔺晨并排坐在台阶上,看那肥硕的信鸽头也不抬地啄食黍米。

 

“你这鸽子……还能飞起来吗?”

 

鸽子好像受了极大的侮辱,张开双翅向萧景琰脸上扑,萧景琰后仰着躲他的脚爪,那边蔺晨低喝一声用萧景琰听不懂的话斥走了鸽子,鸽子委屈地看了蔺晨一眼,转身飞入了逐渐漆黑的天空。

 

“越来越不听话。”

 

萧景琰拂去脸上的鸽子毛,整理思绪继续问刚才没问完的问题:“你和童子还有联系?”

 

“有,那傻小子福大命大,被云中子捡走了,现在在皇宫里吃香喝辣,一点儿谷都没辟,虽然说不能清修,但好在是离皇上和文武百官近些,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叫他先知唤我们一声,好提早收拾包袱各回各的山头。”

 

话说完,两人都托着腮想起了各自的心事,眼看秋来夜风清冷,蔺晨打了个寒噤后拉着还在发呆的萧景琰回了房,门一关各去睡觉,至于外面又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也是明天要去关心的了。

然而第二天,真的发生了一件大事,直撼动得朝廷抖了三抖。

 

蔺晨一向起得早,天气正凉爽的时候坐起来,先吸两口天地灵气,再下床去院子里的水井中打水洗脸,这个功夫,萧景琰也起了。两人洗漱完打开大门,对着街景吃早点,今天的包子还没咬到馅,就听隔着几条街远的地方传来了大批车队马队行进的声音,蔺晨放下包子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刚探出头去天上就飞下来一只鸽子,赶着去啄他的额头,蔺晨挥了两下一把抓住了鸽子的尾羽。

 

“好啊你!胆儿肥了!”

 

鸽子一反常态没跟他生气,只是不断地翘起自己绑着信筒的腿让他看,蔺晨放开鸽子拿出信筒中的信,扫了两眼后脸色一变。

萧景琰拿着蔺晨没吃完的包子走过来塞到他嘴里,取过他手中的信展开念道:“静王被贬出京戍守边……关!”

说话间静王的车队从闲斋门口缓缓走过,萧景琰跑出去正看见静王骑着马走在家眷所乘车轿的前面,那车里还有隐隐的哭声,萧景琰想问静王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蔺晨就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关上了大门。

                                                                                                                                                                

“莫管闲事。”

 

几百年人间游历,这四个字是无数惨痛教训总结给蔺晨的,今日静王的事确有私心不假,更多的则是自保,伴君如伴虎,朝为座上客夕为阶下囚已是朝堂中见怪不怪的事,外家臣子尚且朝不保夕,何况日夜是他龙位威胁的亲弟弟。

蔺晨靠着大门合眼小憩,心想,大概皇上早就盘算着收拾静王只是一直没机会下手吧。

 

晌午时分,梅长苏来了。

 

萧景琰在集市上买了两只鸡崽养在后院,想能不能以后养成了早上打鸣叫他起床用,蔺晨拎过那两只鸡看了看,笑着扔回地上道:“你买两只母的,打什么鸣。”

萧景琰正懊恼被鸡贩子骗了,那边梅长苏敲响了门,蔺晨捻了根草棍逗小鸡,懒得去管,萧景琰只好拍拍衣摆的草叶去开门,大门一开梅长苏和飞流的脸一露出来,两只小鸡立刻惊叫着蹦了起来,就地要往树上蹿。

 

“狐狸,闻着鸡味儿过来的?”蔺晨跃过来抱着小狐狸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吓得飞流揪着他的头发“哇哇”大叫。

老狐狸温文尔雅地对着萧景琰下拜:“见过鹿王。”

 

“谁?”

 

梅长苏看了蔺晨一眼,转过头继续对萧景琰道:“鹿苑山上,静姨很是想念。”

 

大家都知道梅长苏是琅琊山的,大事小情自然多半跟琅琊山有关,怎么也不会扯到鹿苑,只是大家也都忘了,梅长苏还有个姑姑嫁到了鹿苑山,眼下老鹿王飞升,新鹿王对诸太妃以礼相待,太妃们过得舒坦,也就不愿意回家下山,家里有人想找只管上山便是。当年萧景禹断了妖骨思凡为人,其母林乐瑶便将萧景琰视为己出,四百年后萧景琰也下山游历去了,山上的林乐瑶便给自己几百年也不得见的侄儿寄了封信,把他催了过来。

梅长苏那时正在京城帮着静王出谋划策,姑母一封家信到,无论如何也不能拖沓,便事先打点好了诸多事宜,带着飞流去了鹿苑。

鹿苑的风景比京城不知好了多少倍,飞流又招人疼爱,日日都有为他精心准备的点心摆在门口,两人一住就是好几天。只是飞流吃东西吃到兴起就会现真身,一只雪白的小狐狸翘着六条尾巴吃得毛发蓬松摇晃,静太后抱着他坐在门前看满山遍野的青青翠草,偶尔摸上两把,手感极好,眼馋的其他太妃总会找到理由来芷萝宫坐坐,时间长了梅长苏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为保狐族尊严,梅长苏拉着还没吃够的飞流匆匆忙忙告辞下山,临走之前静太后嘱托他给萧景琰捎去一条口信,儿行千里母担忧,早些回来。

 

前因交代完毕,蔺晨的第一反应竟不是要去看看飞流的尾巴有没有被摸得掉光了毛,而是盯着萧景琰满脸惊骇。

 

“你是……你是当年那个……”

 

“先生想起来了?”萧景琰变戏法一般拎出了一盏走马灯,那边蔺晨的表情更惊悚了。

梅长苏左右看看觉得气氛不对,当即拿出毯子盘腿坐下拉着飞流一人一半分吃一根甘蔗。

 

“来来来,有戏看。”

 

蔺晨从未像今天一般对自己承载了太多记忆的人生感到挫败,纷乱繁杂,反倒忘了不该忘的。

萧景琰慢条斯理地理着花灯的穗子:“不着急,先生慢慢想。”

 

“景琰,实话说了吧,你是不是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先生?若不是先生只怕我至今还只是一只不问世事的小鹿。”

 

梅长苏吐出一段嚼烂的甘蔗杆,催促两人道:“这一出完了吗?我想看终章啊二位,快点演完了好吃饭。”

飞流举着甘蔗应和:“吃饭吃饭!”

于是这出苦情剧就被晚饭阻断了。

蔺晨替梅长苏盛完饭将碗用力墩在他面前:“慢,慢,吃,别噎死。”

 

然而三人的矛盾很快就在推杯换盏中被消磨了。

飞流低着头喝鱼汤,耳边听几个大人来来回回念叨几个名字,孩子听不懂也不想听,吃饱喝足就到后院逗小鸡去了,蔺晨端着碗看着飞流的背影,长叹一口气:“还是孩子好啊,我在飞流这个年纪时,还在帮我爹编订第一期《琅琊周刊》,交了稿子就没事了。”

 

“现在你也可以没事,我又没说要你帮我。”梅长苏喝了一口清茶漱嘴,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我安排静王去边关是因为他在那里有秘密兵力囤积,他去了也好就近指挥,不需多久,三五年之后,静王自可以起兵南下,直逼京城,夺取皇位。”

 

话说到了这里,三个人都沉默了,一场战争不可避免,但会迎来数十年的安逸,只是这破晓前最后的黑暗,又会冻死多少黎民,竟不得而知了。

 

梅长苏蹭了一顿饭就要告辞,萧景琰见飞流喜欢那小鸡,便将它们送给了他。不过主仆二人出门没多远就听到梅长苏呵斥一声:“飞流!吐出来!”

萧景琰笑着关上大门,回身看见蔺晨坐在井台边正洗刷那盏走马灯。

 

“擦不出来了,四百年了。”

 

蔺晨的手顿了顿。

 

“是啊,四百年了。”

 

那一晚萧景琰做了一个昔日的旧梦,满街灯火辉映中,蔺晨站在桥头,提着那盏走马灯。

天光放晴时,萧景琰被蔺晨推醒,蔺晨举着花灯给他看。

 

“擦干净了。”

 

 

梅长苏自那日走后再没来过,两人推断他多半是跟随静王去了边关。没了静王,萧景琰的活也没少到哪去,几年的积累下来,二人在京中的名声更盛,作品供不应求,当日集会的文人多半还在京城,也常常来闲斋向萧景琰求章,萧景琰曾多次旁敲侧击地想从他们嘴里问出静王叫他刻的石章的下落,只是这些人莫说石章,就是提到静王都会躲躲闪闪,而那些石章也就此石沉大海了。

比起萧景琰,蔺晨要过得更自在些,名声日盛后,他再也不像当初一样求别人来买,而是要别人求他赐画,蔺晨说这叫大家怪癖,越是如此越是有人肯出百倍价格求一幅我的真迹。

萧景琰刻着石头泼他冷水:“蔺大家也不怕哪位大员恼羞成怒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

蔺晨冷笑一声:“有本事他就剁了我这双手,剁了我也不给他画。”

两人正闹着,闲斋大门被人轻轻叩响,蔺晨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青年,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丰神俊貌,身穿道袍头戴莲花冠手持玉柄拂尘,腰后还背着一把七星剑。

蔺晨揉了揉眼睛再一次把青年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牛童子?”

 

青年含笑施礼:“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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