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鼠猫】布尔乔亚的叛逃(5)

(4)

warning:穷


礼拜六礼拜天的时候,白玉堂不喜欢起得太早。

按理说周末的菜市场应该是最热闹,平时赶着上班的白领大多会在这个时候去屯粮,但也许正是因为他们占据了周末菜市场这个原因,白玉堂不想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碰面,这些大多数人,就是他的大学同学。

就算他白玉堂已经把白家的面子丢尽了,老师夏玉奇的面子他还是要保护的。

白玉堂不想被人认出来是夏玉奇的得意门生,更不想听到类似夏玉奇的学生在卖菜的传言。

平心而论,白玉堂对夏玉奇要比对白家人好多了。

 

白玉堂上大学时的年纪要比一般人小两岁,个子还没蹿起来,人也瘦,乍一看上去有点像未成年。

事实上他的确未成年。

那时候展昭已经在警校扎根,展昭的师父琅轩还在,挺文静的一个名,看上去也很文静的一个人,千万不要惹,惹了出手就打你个二级残废。

好在他的脾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惹火的。

能惹火琅轩的只有夏玉奇,夏玉奇常说,什么时候琅轩不揍他了,什么时候就是他对我绝望了,我俩这段感情也算是完了。

说完夏玉奇冲着白玉堂挑个眉。

 

“所以老师我,心甘情愿让他揍。”

 

白玉堂,也没有和白家闹翻。

那是段风平浪静安安稳稳的日子,每个人都在做他认为最有意义且对自己前途最为有利的事。

孩子们都以为岁月静好。

大人们都在傻傻地尔虞我诈。

白玉堂胳膊底下夹着书包,推着自行车去大学报到,一个青葱一样的少年直愣愣地站着,微仰着头,蹙着眉,脸上全是不情愿,大声道。

 

“夏老师好。”

 

站在他身后的白锦堂掐了他一把,白玉堂蹦起来回头瞪他哥,白锦堂换上那副官场里常用的微笑面具,尴尬地给他不礼貌的弟弟圆场,夏玉奇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然后摸了一把白玉堂刚剃的头。

 

“挺好的。”

 

白玉堂不高兴,当然不高兴,展昭进警校了,季三儿警校都毕业了,听说跟他爹干了一架后去了云南,说是待在这里谁都认得他是季家的小少爷没法锻炼。

只有他,被送进了大学,学什么历史。

夏玉奇得了白锦堂的拜托,带着白玉堂在学校里逛,也不知走到了哪栋教学楼前,夏玉奇忽然问他:“想学散打吗?”

 

“啊?”

 

“就说你想不想学。”

 

“想!……你会?”

 

“我不会,有人会,只要你能保证不挂科,我就让他教你。”

 

军训的时候,白玉堂和来看他的展昭兴致勃勃地说起这件事,两个人都被晒得黑中透红,乐起来满口的牙齿白得格外耀眼。

 

展昭。

他说。

以后我练会了,我罩着你!

 

天快黑了,林荫小道上都是蝈蝈在叫。

展昭的眼睛埋在树荫底下,轻轻晃动。

 

好啊。

 

 

白玉堂抱着被子,看着窗外的阳光,不太想从床上起来。

都说人生如梦。

还说夜深忽梦少年事。

梦来梦去,没人说过梦见以前有多痛苦。

白玉堂躺在床上,天花板上的吊灯只是一根电线扯着一个灯泡,也许展昭早上出门的时候碰到了,那灯泡还在微微晃动,至于其他视线能够触及到的东西,就只有大大小小的潮斑不规则地印在屋顶上,这个像猫,那个像老鼠,最左边的那个,像老爷子发火时举起来的拐棍。

白玉堂翻个身想再会周公时,有人来敲门。

 

敲门的是老沈,老沈看上去有些憔悴,戴着黑帽子,咳嗽了两声,也不进屋,就在门外站着,问白玉堂:“小五,有时间吗?吴妈家办白事,你去搭把手。”

 

姑娘到底没救过来。

吴妈已经哭够了,整个人都傻傻的,坐在屋子的一角睁着眼睛看着那面梳妆镜。

那是她女儿的。

她的女儿,那么漂亮,那么善解人意,结婚的那天穿着婚纱给二老磕了响头。

是不是那时候她就看穿了自己的命运。

如果是,孩子啊,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白玉堂能帮上的忙正经很多,胡同里年轻人少,有些体力活只能让他和其他几个临时凑起来的帮手干。

吴妈家的小院里忙忙忙碌碌都是来帮忙的人,倒是没看见那个混账女婿。大概他也怕,怕这条胡同,怕吴妈,怕这些为了邻里敢流血的小伙子。

老沈的儿子一早说了,只要那孙子敢来,先给他脑瓜上开两个酒瓶。

白玉堂干完手头的活,大家也都歇了,吴妈没心思做饭,老沈焖了米饭炒了菜,帮忙的人一人端着一碗盖浇饭蹲在地上吃,吴妈家的凳子实在不够,都给年纪大的人坐了。

白玉堂嫌蹲着累,坐在门槛上,八字伸出两条长腿去,端着碗没着急吃,先想了一会儿心事。

展昭早起出门得早,不知道给他留的两个包子吃了没有,看吴妈家这架势,这两天铁定出不了摊了,离月底还早,展昭的工资还没发,自己这里又没有进项,眼看天气变冷,煤炭也要买衣裳也要添,钱肯定不够用。

以前这些用不着白玉堂操心,他也没想过这么多,等到事事都要他想时,他却想不明白了。

算来算去,怎么就没有个活路。

没办法,再去管夏玉奇借吧。

比起其他穷途末路的人,白玉堂还有个老师可以压榨,这倒是件好事。

 

吴妈的女儿是横死,没停灵,在火化场火化了以后只抱回来一个小小的瓷罐子。吴妈那天说自己实在走不动,让老伴和白玉堂去领。白玉堂搀扶着吴老爷子,踏过火葬场外坑坑洼洼的土路,老爷子越走越缩,越走越抖,最后他实在站不住了,蹲坐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所以吴姑娘的骨灰盒是白玉堂领的。

白玉堂抱着那个罐子,想要再把吴老爷子搀扶起来,老人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问:“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

 

“这就是……我姑娘?”

 

白玉堂听到他这句话,忽然泛起一股猛烈的心酸,他吸了吸鼻子,弯下身去缓慢地搀起老人。

 

“回家吧,吴大爷,我们回家。”

 

回到吴家,吴妈不在,大概是出去散心了,家里冷清清的,白玉堂怕老人一个人待着睹物思人难过,就多陪了他一会儿,一直到听到大门响,吴妈进来,老太太走了一圈回来,精神好了不少,摘了围巾招呼白玉堂喝水,白玉堂说不了,还要赶回去给展昭预备宵夜,吴妈居然笑了,说最开始以为你们两个大小伙子一起住会手忙脚乱的,没想到过得还不错。

白玉堂摸摸后脑勺,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和展昭这三年,胡同里的人多多少少也该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大家竟然都没有抵触,反而很是维护他俩,白玉堂感激胡同里的邻居,也信了夏玉奇说他是个天生好命的迷信话,似乎真的是他走到哪里,都会遇上好心人。

吴妈一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进门前吴妈还说,要是做饭缺东西到她那里要。

白玉堂答应一声,迈步往家里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转身的一刹那,看见吴妈的眼神很是迷惘。

也许是女儿的骤然离世让她这个奋斗了大半生的女人失去了目标吧。

 

展昭是后半夜回来的,带着一身的雪风尘仆仆地推开门,拉亮灯以后就瘫坐在椅子上不动了,白玉堂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走到椅子前把展昭因为寒冷而有些发木的脸捂在手心里。

 

“冷?”

 

“累。”

 

“怎么了?”

 

“今天追一个小偷,跑了三站地。”

 

“那你可真是好体力。”

 

白玉堂帮展昭打了洗脚水,又盛了宵夜给他,然后拿过小板凳坐在展昭身前脱了他的棉靴和袜子,把那双冻得发白的脚掌放进热水里轻轻揉搓。

 

“猫啊,我现在不出摊,你可就是咱家的顶梁柱了,不能出事啊。”

 

“我?”展昭端着碗乐了,“叫声当家的来听听。”

白玉堂仰起头,桃花眼都笑弯了:“好,当家的。”

也许是下午的火葬场一行,让白玉堂忽然觉得,无论是钱还是前途,都没有眼下他握在手中的这个人重要,如果有一天,他也变成了那个罐子,那他白玉堂有再多的钱,再光明的未来,又有什么意义?

白玉堂搂着吃完饭洗完漱准备上床睡觉的展昭,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展昭微微侧着头,由着他抱。

 

“吴妈还好吧。”

 

“也许吧,她那么大年纪,不好说。”

 

“多照应一下,咱们刚来的时候她没少帮忙。”

 

“还用你说。”

 

“那你能放我睡觉去了吗?”

 

“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玉堂闭上眼睛,认真倾听展昭的呼吸声,心跳声,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在告诉白玉堂,这个人正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热热闹闹地活着,可以让他拥抱,亲吻,这世间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了。

 

“猫儿,”白玉堂喃喃,“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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