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鼠猫】布尔乔亚的叛逃(11)

warning:穷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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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走亲戚。

白玉堂和展昭互相枕着睡了一晚上,早上起来都落枕了,一扭脖子“嘎吱嘎吱”响。夏玉奇早起了一会儿把昨天的剩饺子下锅一煎,煎得金黄金黄的,夏玉奇说以前去新疆出差,吃过当地的烤包子,觉得好吃,学了半天也不会,回来弄个水煎包也能糊弄出口味来。白玉堂夹起一个饺子,一咬一口油。

 

“太腐败了啊。”

 

展昭蹲在电视机前面摆弄,不知怎么被他找到一个俄语片,白玉堂端着碗过去,碗里装了七八个饺子,喂他一个自己吃一个,边吃边看,夏玉奇坐在餐厅喊他俩:“别把油滴答到地板上。”

两个青年咬着饺子“嗯嗯啊啊”含糊地答应他,油花绽开在嘴角,电视里的人举着手。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电影带着老旧胶片特有的锯齿边框演了过半,夏玉奇泡了一壶茶,翻出两个白酒口杯放在茶几上,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褐黄色的浓茶。

夏玉奇吹着茶水上的热气,讲了个故事。

 

以前,我一个寝室的同学,学俄国史的,去老大哥那边留学,喜欢上一个苏联姑娘。

他给我写信,说自己找到了喀秋莎。

后来他父母得了信,不同意,就黄了。

 

白玉堂插嘴:“不是自由恋爱了吗?”

夏玉奇咂了一口茶:“那你跟展昭跑什么?”

 

“我俩这不一样……”

 

听我说,臭小子。

不同意他就回国了,回国当老师,上课的时候,书里面总夹着“喀秋莎”的照片。

他不让学生看他的书,怕人笑话。

那段时间吧,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酸酸的,特别悲伤的气息。

你问结局啊?

结婚了,找了个本地的姑娘,孩子都快上高中了。

 

夏玉奇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在嘴里咬得咯吱咯吱响。

 

“你俩说,爱情这玩意儿……到底是好是坏呢?”

 

展昭盘腿坐在茶几前面,背对着夏玉奇。


“我觉得挺好的,我师父也是。”

 

夏玉奇被一颗坏了的花生硌了牙,吐出来,咳嗽两声。

 

“你师父…哈哈…你师父…”

 

 

白玉堂开着他的二手三轮车在街道上奔驰,路过大院,看见他哥的车停在外面,老爷子正在家庭医生的搀扶下上车。白玉堂停了一秒,用力擦了一下冻出来的鼻涕,仰着头继续往前开。

展昭忍不住叫他:“你往哪儿擦呢?手绢呢?”

 

“给夏玉奇包花生了。”

 

展昭摸摸自己的兜,掏出来一块,撇到白玉堂怀里。

 

“擦!”

 

白玉堂把车停在路边,就着展昭的手绢清理了一下,扭了扭歪了的脖套还要开,展昭拽拽他:“等会儿,我看见卖唆啰蜜的了。”

白玉堂瞅了瞅,前面街拐角真有一个,离着两人还有点距离:“你眼神真好嘿,我再往前开开。”

 

“不用,又不远。”展昭说着话手一撑扶手就跳了下去,姿势标准有力道,一看就是专业的,可惜目的不高调,奔着唆啰蜜去的。展昭小跑着赶到那家副食店,没一会儿举着两根木棍回来了,木棍上顶着个硬币大小的糖块,一根红色一根白色,展昭把两根糖并排举到白玉堂眼前。

 

“荔枝和草莓,你吃哪个?”

 

“荔枝。”

 

白玉堂叼着糖,发动了车子,三轮车哼唧一阵慢慢往前开,车屁股冒了几阵黑烟以后才开始提速。大街上车少,冷不防旁边赶了上来一辆小轿车,和他俩并驾齐驱,怪扎眼的,白玉堂抽空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到他家老爷子隔着车窗在瞪他,轿车得了老爷子的令,车头一歪别住了白玉堂的三轮,白玉堂手一抖,三轮车扭了几个弯,在路边仓促地停下了,展昭撞到了背,脖子一震“嘎”一声,落枕好了。

“怎么了怎么了?”展昭坐直了身子左右看,这会儿小轿车已经别死了三轮车,白老爷子摇下车窗,看看白玉堂再看看展昭,叹了口气。


“跟我回家,去看你大伯。”

 

白玉堂摘下脖套挠了挠脖子。

 

“不去。”

 

“胡闹!你大伯最宠你!大年初一你还不去看看他?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我自己去,不跟您去。”

 

白老爷子和白玉堂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吵架,白锦堂一看气氛不对,赶紧给家庭医生使眼色,,家庭医生温言软语把老爷子劝下了,白锦堂趁机发动了汽车,也顾不得他爹下没下开车的命令就一脚踩下了油门,远远地将白玉堂甩在了路边。白玉堂看着轿车连着一长条尾气跑了,心里有了一丝胜利的酸涩,摸摸脖子,小冷风吹得汗毛乱竖。

展昭取过脖套给他套了回去,用力揉了揉他的耳朵,哄小孩儿一样哄他:“行了,别怄气了,快回家。”

白玉堂一使劲,咬碎了糖块,把剩木棍取下来随手插在了雪堆里。

 

“走。”

 

青年和青年的三轮都带着怒气,像一头狮子一样往胡同冲,带起了泥雪卷着鞭炮壳子,轧成一张张五彩斑斓的大饼,铺陈在马路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年,就这么过完了。

元宵节再过完,大家就该照常上班了,白玉堂打听好节后的市场走向,进了新鲜蔬菜继续去早市上卖,季三儿给的羊排羊腿没功夫吃,白玉堂在街头的屠户家里借着肉案抡起菜刀把肉和骨头一气剁了七八段,几位哥哥一家送一块,大伯那里也没落下,剩下的一小部分上腿肉,白玉堂留下做了锅羊肉汤和展昭开了次荤。但展昭吃完羊肉容易烧心,没福享受又爱吃,忍着难受大啖一场,晚上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才睡着,第二天起来迟了,抓起装饭盒的网兜往车把上一挂,早饭都没吃骑着车就跑,白玉堂追出去叮嘱他小心,展昭的车在胡同口一拐没了影。

他没听见白玉堂的嘱咐。

 

展昭那天回家,是被同事张龙搀回来的,张龙说开春化雪,街面上泥汤带水的,他骑车没留神,摔了。

展昭扶着桌子坐下,喘了几口气。

 

“我的车散架了。”

 

展昭那辆从他老师那辈传下来的老爷车,终于光荣退休了。

白玉堂拎着扳手鼓捣院子里废铁一样的车架子,乒乓修了一下午,没成,推到修车棚去,老王皱着眉。

 

“嘛呢?修车也得是个车才行啊!”

 

这下连返聘的可能都没了。

夜里,老天爷没过够冬天似的,又下了一场小雪。

展昭端着茶缸站在小小的玻璃窗前,看着院子里被防水布遮住的报废自行车,拽了个木板凳坐下来,就着手里热水的蒸汽揉了揉眼睛。


“师父说,做片儿警的不能开车,得骑自行车,有那些个住在犄角旮旯的老百姓,找他们就得用能拐得进去的东西。”

 

“明天去夜市给你淘换一个二手的。”白玉堂拍拍展昭的肩膀,在他身边蹲下来,这一蹲他就比展昭矮了半个头,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展昭的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白玉堂摸了摸,扎手。

“算了,现在都在搞建设,建楼房,也许过几年大家都住高楼大厦了,就没有胡同了。”展昭心头一刺,“就没有…巷子了。”

白玉堂站起来,搂着展昭的脖子。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看你都长胡子了。”

“猫,我给你,刮刮胡子吧?”

 

木头柈子在炉子里燃烧,白玉堂架上了一壶热水,预备了剃须刀和肥皂在一旁,展昭脱了毛衣,在脖颈间围了块白布,靠着椅背仰起了脖子,露出形状美好的下巴,白玉堂洗了手,按了按他的喉结。

 

“就这么把弱点给我了?我一手抖你可就没命了。”

 

“快点儿。”

 

用热毛巾敷过脸,抹上肥皂,剃须刀轻柔地刮过,胡茬落下来,沙沙作响。展昭困了。

白玉堂托着他的头,小心地清理每一处肌肤,展昭的嘴唇上沾了点泡沫,白玉堂低下头,用舌尖卷走了。

展昭闭着眼睛。

 

“有毒。”

 

“甜的。”

 

窗外的雪好像大了,雪花开始有了响动。

白玉堂瞄了一眼窗户,结了冰花的玻璃外,散架的自行车依偎着二手三轮,在防水布下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白玉堂觉得屋里太静,干活没动力,把新买的收音机打开调了个台,放的是个女声的俄语歌,曲调哀伤悠扬,唱得什么展昭听不懂,白玉堂跟着夏玉奇学过两年俄语,一知半解地给展昭说。

 

“有个姑娘啊,跟她情人幽会,她妈妈问她,你去哪了?姑娘说,在花园里迷路了。”

 

嚓嚓。

 

“老大哥的爱情都大胆热烈的,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监狱那段,有个女孩儿要把身子给保尔,女生都捂着脸看。”

 

嚓嚓。

 

“你说……”

 

白玉堂不说话了,手里的刮胡刀也停了,展昭闭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已经睡了过去。收音机还在放,一首曲子绵长忧伤,白玉堂伴着手风琴的尾音,擦干净展昭的脸,把人抱到了床上。展昭一碰到枕头,立刻翻了个身,大半张脸都埋了进去。白玉堂走回去扫碎末,收拾水盆和肥皂,看见炉子暗了些,便又添了两块柴,砸出来一两个火星,崩在玻璃上,白玉堂看了一眼,外面的雪也停了。

他想起来夏玉奇过年时说的那个故事,轰轰烈烈的爱情,火星一样,一刹那间那么耀眼。

展昭又翻了一下,摸到白玉堂的枕头,拽下来搂在怀里,白玉堂醒过神,爬上床从他手里往外扯枕头,展昭搂得更紧了,白玉堂不敢用力,只好躺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看展昭睡得熟,眉头蹙着,大概是做噩梦了。

白玉堂想起以前在大院,展昭学钢琴,整个院子就他一个男生弹琴,他一弹别的孩子都扒着他家窗户看,三哥是他们这一波里年纪最大的,也跟着看,他不用扒窗沿,站直了就行,他说展昭弹琴的时候总皱着眉。后来白玉堂有了特权,他能近距离观察展昭弹琴了,真的是皱着眉,弹得一脸不情愿,白玉堂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弹钢琴,展昭摸着钢琴的架子说,喜欢,就是不开心。

 

弹起来,不开心。

好像没有什么欢乐的曲子一样。

 

白玉堂挤到椅子上。

 

“怎么没有开心的?你听我给你弹个《欢乐颂》。”

 

展昭和白玉堂挤在一张钢琴凳上,白玉堂弹了半首磕磕绊绊的曲子,末了一拍琴键。

 

“好听不?”

 

“好听个屁。”

 

展昭轰他走,白玉堂抱着钢琴腿。

 

“不走,爷我赖这儿了。”

 

白玉堂往床边蹭蹭,挨着展昭躺下。

 

不走,就赖这儿了。

谁说也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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