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鼠猫】布尔乔亚的叛逃(13)

warning:穷。有别的cp私货。目测能在五万字内完结。

不……不是要野战……太冷。

(12)

————

夏玉奇三天后的得了消息,宝贝徒弟白玉堂离家出走了。

白锦堂提着礼品上门,他这个什么什么长因为他弟的事这两天跑了太多人家,低声下气地进门问好满脸笑,看见我弟弟麻烦给个信儿。

夏玉奇看他灰头土脸的,先请进屋沏了壶茶,翻出去年中秋剩下的月饼摆在桌上,白锦堂看了看没敢吃。夏玉奇坐在小沙发上等沏茶的水滚了,站起来几步走到书房门口一推门,白锦堂抬头一看,他弟弟正抱着本书在书堆里睡大觉。

 

“他跟我说出来住几天,没说是离家出走。”

 

“是是是。”

 

夏玉奇的搪瓷缸子盛着酽得发苦的茉莉花,吹吹水面“吱溜”一口,夏教授说:“小孩子耍脾气,放他两天。”

白锦堂也想“吱溜”一口浓茶,端起来闻着味儿就从喉咙里苦到肚子,嘴没张开,咬着牙发鼻音。

 

“嗯嗯嗯。”

 

白玉堂的屋子是夏玉奇给他找的,偌大个城,光明晴朗的地方有,阴暗逼仄到不敢想的胡同也有,夏玉奇带着白玉堂转了几路公交车,在胡同口停下了,白玉堂一看街牌儿,“这离我家就两站地啊?”

 

“离得越近越安全,灯下黑懂吗?”

 

夏玉奇熟门熟路去敲吴妈家的门,敲完转身就走,留白玉堂一个杵在那儿,愣头青一样,左右打量。夏玉奇远远站着,看着吴妈把他迎进去,大铁门一关,他摸摸头发,想不明白自己这是做对了还是没做对,慢慢往回走,看见路边刚种的行道树,小树苗又细又弱,就有人砍了老树的枝条搭架子撑着,这一路数过去,少说也砍了七八棵,夏玉奇从耳后摸出来一颗烟叼在嘴里,没点没抽,就这么品着纸味儿,踢踏着灰和土回去了。

没过两天,夏玉奇又得到个消息,展昭也搬过去了。

三年前的胡同,没有现在这么齐整干净,冬天谁家倒的泔水一淌淌满路,风一吹就结冰,走过去要打着滑儿秃噜。不大的孩子蹲着抽冰尜,鞭子一甩“啪啪”的响,冰尜无奈地转着,疯狂地转着,孩子们吆喝着追着它们,鼻涕一直拖过了下巴才想起擦。夏玉奇走进胡同时被一个孩子撞了满怀,小孩儿嘻嘻哈哈一抬头,脸蛋是嫩红色。

白玉堂的房子在最里头倒数第三间,最便宜的那个,快塌了。院里一个大盆,那是他俩春夏秋洗澡用的,白玉堂给他形容过,大门一关谁也进不来,他和展昭就脱得只剩条裤子站在沟渠边上,举着盆往身上倒,夏天还好,凉快,春秋就不行了,冻得打颤,还要比着浇,谁先脚软谁就怂。

白玉堂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公共厨房里翻鸡蛋,坐在灶里的大铁锅掂不动,白玉堂抖抖腕子,煎鸡蛋就能靠着饭铲在空中翻个个儿。

夏玉奇坐在他身后一条腿缺了一块垫着砖的木头凳子上,摇椅一样晃过来晃过去,问他:“怎么不去澡堂?”

 

“贵,人还多。”

 

白玉堂把鸡蛋盛出来,拿着铲子的手腾出根手指挠了挠脖子。

 

“去过几次,看我俩好看就往上贴,妈的。”

 

夏玉奇想乐,他这个徒弟还没完全脱离高大上的布尔乔亚,骂个人都生硬得有些刻意,想用凶悍强行装饰骨子里的教育,生搬硬套地往地底下冲。夏玉奇晃悠着木头凳子。

 

“天冷了就去我那儿洗,不缺你俩的水费。”

 

木头凳子摇来晃去,吱呀吱呀。

白玉堂把熥了两遍的大饼端出来往上抹大酱。

 

“等他回来再说吧,倒是您自己一个人住着多小心。”

 

木头凳子不叫了,散架了,夏玉奇一屁股坐在地上,脸正对着灶里的火,火苗扑出来舔他的脸,留下煤黑的印子,夏玉奇扶着灶台站起来锤腰。

 

“行啊。”

 

屋子里没别的了,起初。一个立柜是以前的租户不要了扔下的,床和床头柜历史久远,脸盆架怎么看怎么像是古董,就一张饭桌还是崭新的,因为那是夏玉奇掏钱给买的。

白玉堂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对面的老师用大饼卷葱卷鸡蛋,吃得狼吞虎咽,时光一下子越过整三年,夏玉奇瘫在椅子上抽烟,四下打量。

 

“五儿,你是学历史的苗子,你不能荒废在这里。”

“谁都可以卖菜,但不是谁都可以研究明白历史。”

“就连我,研究了大半辈子,还是读不懂。”

 

屋子的窗玻璃破了一个角,外面吹风里面“呜呜”响,展昭急火火推门进来:“玉堂,快跟我去医院,三哥从云南被人抬回来的。”

夏玉奇一口烟吞进了肚子里,从心到肺火烧火燎。

“夏老师?”展昭关心他,夏玉奇闭了眼拼命挥手。

 

“快去快去。”

 

夏玉奇怕死了医院,自然没跟去,展昭坐在白玉堂那个三轮的车斗里,两人顶着风往医院跑,路上也没顾得买个果篮花篮,直接冲进了医院大楼,在离手术室一条走廊那么远的地方被一个大夫拦住了。

 

“没事,他没事。”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儿冲得两人头疼,那医生拍着他们的肩膀,眼睛看着手术室。

 

“没事。”

 

这一次,季三儿结结实实睡了三天半。第三天下午赶在白玉堂探病的时候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他这个小弟中大奖一样叫唤:“醒了醒了!三哥醒了!”

空荡荡的病房忽然涌进来一堆人,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拿着相机拿着笔的,还没到床边就让白玉堂推出去了。

 

“谁让你们来的!出去出去!”

 

季三儿这回,按公孙策的话说,拼了命了。

对手打了他三枪,第一枪在肚子上,第二枪在肩膀,第三枪最凶险,擦着喉咙边过去的。脑袋又让人用枪托子来了一下,从耳朵眼里往外冒血。人昏在云南老林子里,是他那个新收的女徒弟翻山越岭捡回来的,小丫头个子不高嗓门不小,大半夜一声惨叫跟警笛似的,生生把一直在搜山找人的直升机喊过来了。

季三儿的纱布从头包到脚,喉咙那里缠了三四圈,开口说不了话,对着白玉堂乐,白玉堂伸出手在他眼前比个数字。

 

“三哥不会被打傻了吧?”

 

季三儿动了动,脚从被子底下伸出半个,很轻很轻地踢了他一脚。

那个医生又来了,季三儿昏迷这几天他几乎天天都来,来了也不做检查,只是站在床边看着,看几分钟,又走了,白玉堂觉得奇怪,但医学上的事他懂得又不多,不敢瞎揣测,估摸着这大约就是“望闻问切”里的“望”吧。

医生看见季三儿醒了,一直走到他床头,低着眼睛看他,季三儿咧了咧嘴,医生抬起手,作势要打他,手落下去虎虎生风,很小的一声响,医生捂着他的脸,眼睛里落下两颗泪。

 

“你他妈的……”

 

白玉堂很适时地想起病房外面还有一堆被他撵出去的记者,季三儿这事闹得大,听说抓住凶手的时候那人还叫嚣自己拉个老季家的儿子陪葬不亏,看来是个悍匪了。记者们都想要第一手的关于季三儿的采访资料,人刚回来就来医院蹲点了。白玉堂放下夏玉奇炖给季三儿养身体的老母鸡汤,打着哈哈往外走:“记者同志们也不容易,我出去应付应付,应付应付。”

一出门就看见展昭,穿着新警服戴着大盖帽,颜色还是八三那套的橄榄绿,形制倒是比老一套看起来舒服多了。他早就听展昭念叨说要换衣服了,没想到第一次看他穿新警服竟是在医院,在一堆记者面前。

展昭面对着诸位记者侃侃而谈,末了行了个标准的礼,把人打发走了。白玉堂抱着肩膀在走廊拐角站着看,等他走过来了,脚跟一磕背挺直:“敬爱的人民公仆展同志,白玉堂向您问好,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医院到胡同的距离并不短,路上还要过几个主干道,展昭怜惜他的新衣服,脱下来叠整齐放进袋子里搂着,一抬腿跨过车栏杆坐在车斗里,等到白玉堂“呜呜呜”地发动破三轮飞驰起来时,展昭扒着他的耳朵喊:“所里要给我配车了!”

 

“配什么车啊!”

 

“长江125的警用挎子!”

 

“嚯!够霸气的啊!”

 

三轮的油门一拧到底,屁股依旧冒着黑烟往前冲,整座城初春的阴霾天气压下来,青年人火一样旺盛的精力就冲上去,两下相碰,天上开始下毛毛细雨。

白玉堂把车开得七扭八歪,哈哈大笑。

 

“挎子呦!”

 

“咋了!”

 

“那不就是鬼子进村了吗?”

 

展昭想了想也憋不住乐,乐到下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转个方向靠着白玉堂的背坐着。

 

“等车下来了,我找一天,公器私用,带你去城郊兜兜风。”

“到时候天大地大,枯树老鸦,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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