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六)

 

蔺晨说,小孩儿为什么那么怕人?就是因为你招架不住,谁都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干什么,这一秒又在想什么。

他这话说完,飞流泼了他一盆水。琅琊阁蔺少阁主顶着一头湿嗒嗒的长发,摊手。

 

看,如此的没有可控性。

 

萧景琰其实没跑很远。萧景禹年纪到底大了,追他不上,站住脚用不知道哪捡来的粗树枝杵地,一边杵一边跺脚一边喊。

“你再跑就别回来了!”

萧景琰停住马,没回头。

萧景禹撇了树枝,转身往回走,嘴里不停。

“从小你就这样!死倔!别人说什么都不听!你不是鹿!你就是头牛!倔牛!”

“静姨护着你,我看着你,千方百计让你好好长大,为了什么?就为了让你自废道行去找媳妇儿?”

“早知道这样,趁你还小的时候就把妖骨剔出来,也别让你结丹,不就省心了!”

萧景禹下一步没踏出去,有人在他身后勾住了他的手。转回头,萧景琰低着头,委委屈屈地看他,看得萧景禹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萧景琰经过这么一闹,多多少少长大了点,也算是分得清了轻重缓急。晚上众人回府,萧景禹非要给蔺晨摆宴谢师,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蔺晨偷偷指指萧景琰,连连摆手,萧景琰没看见他的小动作,只听见萧景禹的话,肝火上动一扯蔺晨领子:“你不是说你不是主谋吗?!”

“景琰。”萧景禹叫他一声,萧景琰看看自己的长兄,再看看讪笑着讨好他的蔺晨,放开了手。

蔺晨长出一口气,打扇子狂扇吹干冷汗,发丝飞舞起来,萧景琰瞥见他耳边扣着一枚银质的耳扣。

 

果然浪荡子。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萧景禹打小就佩服蔺晨,虽然他也就比他大了一百来岁,但是论学识论阅历,萧景禹自愧弗如。

蔺晨一边谢他敬来的酒一边谦虚。

 

哪里哪里,不过多溜下过几次山。

 

萧景琰对着食物发呆,把一块梨香软糕戳成了梨香糕末,萧景禹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顺手碰碰他:“想什么呢?”

萧景琰倒是没撒谎:“想母亲了。”

萧景禹听了收回手,点点头:“也是,你也下山有一段时间了,该回去了。”

蔺晨此时已经喝得渐入佳境,萧景禹存的陈年佳酿正合他口味,便一边自顾倒酒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有什么难的,送他回去不就是了?怎么,景琰不认得路?”

萧景琰下意识地回嘴:“你才不认得路。”

“我当然不认得你们鹿苑的路,我可是琅琊山的人。”

琅琊山跟鹿苑那么点自古便有的小火苗被撩了一波,萧景琰拍案而起。

“不服气是吧!出门打一场啊!”

蔺晨欣然接受邀约:“谁输了谁给自己的山头丢人!”

 

两人丝毫不肯拖泥带水,踢了窗子翻到院中就动手。

萧景禹小醉微醺,晃着酒杯里的陈酿哼唱时兴曲子,任外面打得天翻地覆全然不管,直到萧夫人内宅里送出一句震慑全场的呵斥。

“吵什么!”

蔺晨一把箍住萧景琰双臂,把人挪回屋中,添酒燃灯,重开酒宴。

 

坐定的萧景琰饮下萧景禹没喝完的半杯美酒,两颊登时起了晕红:“蔺先生,景琰谢您教诲。”

所谓酒后吐真言,牛一样死倔要面子的萧景琰,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莫名就当了一把老师的蔺晨很有几分初为人师的得意,抬手轻拍萧景琰的肩:“爱徒客气了。”

萧景琰拨开他的手,一头栽倒。

 

宿醉醒来的人多半头疼,萧景琰捂着脑袋在床上坐起来,拍了拍头,隐约想起来昨晚好像说了什么,等到彻底记起,忍不住又狠拍了几下。

 

叫你嘴馋!

 

萧夫人进门正巧看到了,赶上前拽下他的手:“我的乖儿,打自己做什么。”

萧景琰拢着被子,看长嫂给他放了一套新衣服在床边,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萧夫人许是瞧见了新衣服上起的哪个线头,找来针线咬着线头穿针,一边含糊答道:“今天晚上金陵城有灯会,可是好日子。”

萧景琰见她迟迟穿不过,拿过来替她穿好送回手中,萧夫人捏着银针笑道:“我是年纪大了,要是在庭生还小的时候,每年灯会,都要跟景禹去逛一逛。”

“灯会是做什么的?”

“就是……”萧夫人眼睛里亮出了些少女般的神采,“才子佳人提灯而逛,碰上了便是缘分。”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一言以蔽之,就是个小夫妻俩上街秀恩爱,单身男女找对象的那么个满街红灯衬天上繁星的好日子。

 

萧景禹原本打算让萧景琰一早就走,管家替萧景琰收拾行李的时候提了一嘴晚上的灯会,萧景禹转念一想,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不如就让景琰看看凡人是怎么郎情妾意的。

管家不知道,什么都没说,夫人倒是通晓原委,嗔他一句:“你也不怕景琰看完了越发惦记着思凡。”

“思凡就思凡,我们妖精,最是不受天道管制的。”萧景禹凑到夫人跟前,抹了抹夫人画的远山横黛眉,擦下一小块涂多了的馀杂来。

萧夫人一推他:“老不正经。”

 

天刚擦黑,街上就有三三两两的灯笼挂了起来。

既然是少男少女都可参加,萧庭生自然也不例外,萧夫人给他准备了一盏鲤鱼灯,打扮得也算是清清爽爽后,推出家门,让他去街上“碰姻缘”。

萧景禹跟在后面跑出大门,远远喊了一声:“看好你七叔!”

 

萧景琰走在前头,穿了一件白底绣黛蓝竹叶纹的外衫,里面还是同花纹一色的着装,提着一盏走马灯,灯上画的是一只只跳跃的小鹿,随他的步伐蹦跳活泼。

萧庭生紧走几步赶到萧景琰身边,看了看自家七叔后又躲远了,萧景琰不解,叫他过来,萧庭生抱着自己的鲤鱼灯道:“小叔叔太好看,跟你走没女孩子看我。”

萧景琰哑然失笑,拿了自己的走马灯去换萧庭生的鲤鱼灯:“我跟你换灯,走马灯漂亮,你拿着它,走在我前面,女孩子自然先看到了你。”

萧庭生到底孩子心性,得了好的一处就忘了别的,高高兴兴提着灯打头走,过石桥上矮坡,小孩又蹦又跳。

萧景琰提着鲤鱼灯在他后面跟着,灯光一抖一抖,映得他的脸一明一暗,看不清澈,只是他的衣服实在好看,白得不丧气不晦气,衬出他那青松一般的身形,只是站着不看脸,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两人走到热闹的地方,人群拥挤起来,小姑娘小伙子,都急着去找自己的意中人,满街人头攒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就挤散了,萧景琰融进人流里,顺着他们往前走,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姑娘羞答答地走到他眼前,抬高了自己的莲花灯,对他道:“这位公子,可否和你换换灯?”

 

原来金陵城的灯会有个习俗,若是谁对谁有意,就把自己的灯和他换了,换了灯后再分头离开,过个个把时辰,两人若是能再碰上,手上的灯是对方原本提的灯,便是有缘。

当然,也不过是个逗趣的说法,萧景禹和夫人来时,总也换不回自己的灯,也没见他俩出过什么感情危机。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又和姻缘有关,怎能不用这些添彩?

萧景琰便入乡随俗了。

 

萧景琰提着莲花灯继续走,又一连遇上好几个换灯的,手里的灯一变再变,整个灯市上有的式样险些叫他提了个遍。

月上柳梢头,萧景琰有些乏力,在石桥边坐下,手里提着刚刚换回的一盏绣球灯。

这灯不同于寻常,画得非是花鸟非是福纹,而是一条缠绕的白蛇,那蛇画得又不同于寻常蛇类,吐着蛇信歪头缠尾,让这冷血动物显得多了几分俏皮。

萧景琰提高了灯正看着,忽听有人咳嗽一声,踱到他身边问道:“这位小哥,我能和你换灯吗?”

 

男子的声音。

 

萧景琰抬头,蔺晨提着他最初的那盏画着小鹿的走马灯,站在灯光融成一片的热闹处,笑得如同仙人。

 

 

三天后,萧景琰独自一人提着包袱回了鹿苑,临别之时跪在萧景禹身前拜了三拜,萧景禹扶他不起,只得作罢。

萧景琰拜完后,转身踏上归途,官道上尘土飞扬,远山云雾浩淼,萧景禹不知兄弟二人这一番别离,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一时伤感起来,泪撒城郊。

 

蔺晨见萧景琰回了鹿苑,觉得自己待着也是待着,不如也回琅琊山算了,正好梳理梳理手头积攒下来的稿子,下个月出个《琅琊周刊》合订本。便也就此拜别萧景禹,提着折扇继续撩猫逗狗地回去了。

 

金陵城走了这两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妖,一没风浪二没惊涛,依旧是不温不火不咸不淡地过了下去。

萧景禹后来生过几次病,身子瘦弱了些,便常有人在凌晨或是午夜看见有不知哪来的小鹿叼着灵芝人参一类难得的药物补品放在萧家门口,放完就跑。

萧景禹得了补品相助,寿尽百岁而终,萧夫人随后仙逝,两人相去不过一天,萧庭生便将父母二人合在一座棺椁内下葬。

出殡那天,金陵城外来了数百只野鹿,远远看着出殡的队伍,等到萧氏夫妇的合葬棺椁经过,野鹿齐齐低头,好似悼念,世人称为奇事。

 

萧景禹去后,萧庭生接管萧家产业,兢兢业业埋头苦干,挣下一份更大的家业,也让萧家开枝散叶庞大起来,萧氏也就逐渐成了当地有名望的大姓,再没人疑心他家祖上是不是和妖怪有什么勾连。

萧庭生虽然富庶,但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心善之人,家业大成后,依旧每遇灾荒便开设粥厂赈济灾民,建桥修坝,铺路办学,被百姓称为萧大善人,寿至八十而终,萧庭生去世后,留下祖训,命后代子孙不可忘本,无论家道如何,定要以诚待人以善待人,另,鹿于萧家有恩,命萧家子孙不可任意猎杀,外出遇鹿,退而让行。

萧家将这些记录进族谱之中世代传承。

 

一转眼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山中无岁月,弹指一挥间世上已千年。

人间已匆匆度过四百载,琅琊山和鹿苑也经历了四百个春秋冬夏。

 

这一日,梅长苏坐在山洞前剥豆,时值正午,山洞石门訇然碎裂,烟尘之中走出一人。

梅长苏头也没回:“蜕完皮了?”

“你大爷。”

 

静妃炖上了茯苓鸡汤,在小石钵里捣碎榛子预备做榛子酥,侍女小新匆匆跑来禀告:“娘娘,咱们的新鹿王,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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