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圆

鼠猫赐我以魂,楼诚赐我以神。
诸葛先生粉,沈夜粉,埃尔隆德粉,后荣迷。
为做一个普通本分淡然的近代史学者努力中……划掉,不想做学者了,能读明白书就行……划掉,能看得进去书就行……划掉,能活着就行。

【蔺靖】思个凡咋就这么难呢(十六)

十六

 

云白道长想要留萧景琰小住一晚,赏一赏皇家道场天子道观的景色。萧景琰怕了这位道长,又想着蔺晨一个人在家孤独地啃青团,便婉拒了。云白道长没有强留,着人唤来牛童子,让他跟萧景琰道个别。

半天的功夫,牛童子就从灵动活泼的孩子变成了战战兢兢的小道士,穿着不合身的道袍,头上梳着一个大发髻,衬得他那脖子细弱伶仃,让人担心撑不起他这颗脑袋。

牛童子知道萧景琰要走,拉住了他的袖子哭,原本是想像当初一样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可刚有了要坐下的念头,身后凉风一吹,立时感到芒刺在背,多半是太清在盯着他,那眼神比砒霜还毒。

牛童子撇撇嘴,站直了身子,揪着萧景琰的袖子随着他往外走,到了观门,已是不能在往前,萧景琰抽回自己的袖子,布料上有牛童子攥紧了留下的指痕。

萧景琰摸摸他的脸,满手心都是泪水。云白道长笑道,你们还真是父子情深。萧景琰道,他也没比我小多少。

云白道长揶揄一声,只怕是连你的零头……

忽然想起这话不妥,云白道长拍拍微张的口。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萧景琰理顺牛童子的鬓发,拍了拍他的肩膀,言道,就送到这里吧。

说着他转过身,看眼前三万六千级台阶,颇为犯愁,认命地迈出步去,踏入茫茫云海之中,

牛童子远远望着萧景琰的背影又哭了一会儿,小脸被泪水搅得乱七八糟,云白道长拂尘一扫,沉沉地叹了口气,带着太清和他向观内走去。

太清不知怎么神色比他师父还沉重,似乎是对万事万物皆有不满一般,频频回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终于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又沉重地把目光收回在眼前的路上。

牛童子虽然小但通人情懂世故,看出那两位心情不好,也就止住了泪,抽抽噎噎跟在他们身后。云白道长听见他不哭了,方才说道:“你的道号要由你师父起,在那之前你还是叫牛童子吧。”

 

“我师父不是您吗?”

 

“不,你师父……可是个大人物。”

 

萧景琰下得苍云山后脚不停歇,一路赶奔京城,到了近郊,城门大开,进进出出人流繁忙,却不见当初困居城外的流民,向茶摊老板打听了才得知,皇上和静王的狩猎就在这几日,流民早就被轰走了。

既然听到了有关皇家猎场的消息,萧景琰自然不肯只听一半便走,左右也是到了京城脚下,蔺晨多半是在家里画他那些“食色性也”的图,由着他,回去晚点就晚点。

于是点了茶和茶点,施施然坐了下来,听店老板侃侃而谈。

 

静王是当今天子最小的弟弟,排行第八,先帝淑妃之子,五岁时淑妃病逝,被太后也就是当年的皇后共如今的圣上一同抚养长大,年少时便善骑射,喜琴棋书画,爱结交风雅之士,厌恶朝政,因此也不为先帝所宠爱。先帝龙驭宾天后,太子荣登大典,静王领了个闲职在京城厮混日子,每日与些文人骚客吟诗作赋曲水流觞品茗听琴,一晃十年过去了,毫无长进,虽然迎娶了王妃,但仍是狎妓于勾栏院,风流得很。

萧景琰听了直皱眉,这些男欢女爱的韵事他没兴趣,茶摊上也没人再提到过草场,坐着也是坐着,还不如回去陪蔺晨吃青团。

京城里的蔺晨对着一盘碧绿的青团看了半晌,眼见天色将晚,也不见萧景琰回来,便起身关门,大门将要合上的刹那,有人气喘吁吁地撑住了门缝。

 

“蔺先生,我回来了。”

 

 

“慢点吃。”

 

萧景琰一口下去半个青团,那点心又质地黏软,萧景琰嚼不动,直接咽下去,一团糯米结结实实噎在喉间。蔺晨给他倒了一杯茶,冲下异物后萧景琰长舒了一口气。

 

“家里还有吃的没有?”

 

萧景琰的确是饿了。

原本上苍云山前就没吃什么东西,在山上又被云白道长连哄带吓灌下了几碗茶并一大把瓜子,都不是正经填肚子的吃食。下得山来,三万六千级台阶走了两遍,吃下去的存粮消化殆尽,又在茶摊上冲刷了一遍肠子,听了点饿的时候不能听的东西。

等到萧景琰回到闲斋,已是腹内空空。

蔺晨去后厨走了一遭,把剩下的晚饭端了出来,还有半个干瘪馒头。

萧景琰捏了捏,捏不动。

蔺晨拿过他手里那砸死人不偿命的冷馒头,拉了他就要出门。

 

“哥哥带你去吃好的!”

 

萧景琰正好饥饿难忍,也就兴致勃勃地随他去了,连去向何处都没问。

 

诸位,京畿重地天子寓所,最重治安,恰逢乱世,连年征战灾荒,京城宵禁严苛,昼刻一过全城百姓不可无故外出。

那么还有什么地方会在此时繁华依旧?

萧景琰坐在积翠楼的雅间里阴着脸等着仆役上菜。

 

“你没跟我说是来这里。”

 

“说了你就不来了。”

 

“荒唐!”

 

“哪里荒唐,还是说在你眼里这地方就是办那事儿的?”

 

萧景琰一时语塞,连灌了两口香茶。蔺晨开着扇子轻轻扇动,微风徐徐,一旁侍立的小婢心猿意马。

 

好一位风流妙人儿。

那一位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模样也是一等一的标志。

难得难得。

 

可直到酒菜都上齐了,也不见蔺晨和萧景琰动她们一根指头,最后索性开门请她们出去,两位自己关着门吃起酒来。

小婢脸上一阵青白,赶上鸨母过来,哀声诉苦道:“那两位爷哪里是来找乐子的,分明是把咱们这里当做了饭馆!”

鸨母步履匆匆,看神色似是没心情搭理她,随手挥了挥让她退下,低声对一旁的龟奴道:“那位来了,盯着这些房间,别让哪位爷喝醉了走出来冲撞了。”

龟奴答了是,便在两人门前站定了,宛若门神。

 

萧景琰吃着蔺晨给他撕的八宝鸭腿,对这积翠楼的大厨手艺赞不绝口。

他便是这点好,多大的不痛快,总能被吃的化解。

再者蔺晨也没有错,这个时辰了可不就这里能有酒菜。

何况这鸭子确实美味。

蔺晨不饿,看萧景琰吃得香,也随手夹了几箸小菜下酒,瞥见门上映出那王八一样的门神影子,推门出去要看个究竟。

龟奴原本是靠着门扇打瞌睡,被蔺晨推了个跟头,心头火起又生生压下,谁叫他是伺候人的呢?陪着笑脸问蔺晨道:“这位爷有何事?”

 

蔺晨看天井之中有人前呼后拥地进来,奇道:“什么人这么大排场?逛个青楼都要摆仪仗?”

 

“您说笑了,那位公子不过是娇生惯养,喜欢人多热闹罢了。”

 

蔺晨冷眼看着,倒真是位公子,四面八方围着的人站成了阵法,将他紧紧护在中间,俱是内家高手,虽然穿着锦缎衣衫作文生公子打扮,可锋芒藏不住,糊弄些娇弱女子是绰绰有余,但凡有走江湖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

萧景琰看他久久不回来,也跟着出去看了一眼,正看见那位公子搂着积翠楼的名妓向楼上走去。他记人很准,认出那是刚到京城时有过半面之缘的汗血宝马马主,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他,难不成也是个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

万万不能,能够驯服烈马,又有那样的骑术,绝不是普通富家公子学学六艺就能得来的。

萧景琰盯着那人的脸孔拼了命地想,脚下没留神已经走出了房间,站在栏杆边看着他走上台阶来,两人面对面看了个正着。

 

萧景琰在这乌烟瘴气的烟花之地一尘不染得格格不入。

 

那人微向前一步:“你是……”

话还没说完,蔺晨拉着萧景琰回了房。

 

“吃饭吃饭,菜要凉了。”

 

房门关上,那位公子大梦初醒,旁人问道:“静公子可是看见了什么熟人?”

 

“没。”静公子摇摇头,“眼花了。”

 

蔺晨撕下八宝鸭的另一只鸭腿放到萧景琰碗中,长叹一口气似是有忧国忧民肺腑之言将要和盘托出,只听他道。

 

“你说这鸭子怎么就长两条腿啊?这也不够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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